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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里的角落（2013，12，15）

從公園里走過，明顯感覺暖和一陣冷一陣，這是冬天的風在和明媚的陽光戲耍。好多人都在背風向陽的地方，一邊兒享受冬天里的溫暖，一邊兒用思想和行為裝飾著流逝的時間。常綠樹熬過了冬夜的寒冷，青紫色的綠葉擁抱著陽光，與全裸的落葉樹在爭寵，企圖把所有的溫暖都攬進自己的懷里。

湖水凝固了，就算有針扎一樣的風刮過，看上去也沒有一點兒柔情的感覺。結有薄冰的湖面，形如磨沙玻璃般的樣子，模糊了樹影、樓影和人影，散落在上面那些沒有被風吹到天涯海角的形形色色的落葉，使光線的折射失去了很多光芒。落葉枯黃，被寒冷定格在凝固的水面上，望著深邃的藍天思索：假如生活欺騙了我，我又能怎么。

此時即便是有麗影從岸邊兒的樹林中走過，眼光跟隨的熱度遠不如春夏和初秋，那時節的浮想聯翩往往讓人如癡如夢，樹、花、人、水、氣味兒與時光組合而成的畫面，總能把處在其中的生理和心理調整到最佳，使人在難得之中不住的回望和回味兒，并祈盼著重渡再遇。

我踏著園丁們一天幾番清理都不能如愿，仍有風吹落葉墊腳的湖邊小徑，走著自己已漸成規律的生活，心如止水，任由觀感帶來不期而遇的興趣。落葉蕭蕭，寒風凄凄，幾句頑童戲語隔岸呼應，幾聲野鳥啼喚在枝間傳送，不算目不瑕接，也有得可看可聽。街道上的人車嘈雜聲因為沒有了葉幕的隔離，十分逼真的陣陣傳來，生活和文明你是不可能甩掉的，這說明公園不是世外桃園，怎可來此就能脫俗。從一個社會走向另一個社會，最最重要的就是隨寓而安，切不可不識時務。聽說有的人就沒走好，就象野鳥突然被捉進了另一個被玩兒的空間一樣，不適應，也不知道是因為心太燥，還是情緒太低落，沒幾天就隨風而去了。做人不能太高調，也不能太自以為是，如果你是樹，不經風雨，倒了，猢孫們還有另一棵樹可選，怎就你一個了得，如若一味兒高歌，自然也是物極必反了。

遠處落葉樹下，幾個過去的老者群聚一起（過去五十多六十就算老者了），圍著一臺電子琴在抒發歲月積聚起來的風塵，有兩人嘴邊兒鼓著長笛，一個男中音把“毛主席的書，我最愛讀……”唱的似水年華，順風傳了過來，如今已是啥年月，竟有如此頌歌響徹冬日已經封凍的湖面，不知怎么我就如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長多辣椒的蘭州拉面一樣，身上熱的想出汗，緊走慢走往前趕，還沒到跟前歌已唱完，意猶未盡，只得在心中回味那韻律。

實在是難得，心里不由翻起一波浪。那日只是一首“天上布滿星，月牙亮晶晶……”的曲譜就讓我激動了好一陣子。那都是走過的路，似乎也可以說是中國社會發展的一個符號，不管那是多么的無知與落后，還是覺得有味兒。那時候的人真實誠，不知道啥叫“三聚睛胺”，低標準生活那么艱苦，也沒有人丟掉良心去做地溝油，科學落后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把玉米面裝進保健膠囊里，到市場上去猛賺一把，更別說做粉條的專做市場出售的那種。社會文明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不會是讓人為吃穿擔心吧，可你又絕對不能說，中國人的平均壽命由三十七歲延長到了七十多歲，不是一種生活質量的體現。你說現在的錢只抵八年前的一半吧，可你能說現在私人擁有的汽車比八年前少么？社會是進步了，如果讓生存者擔心少些，那就基本上美侖美奐了。

戲曲角落那邊兒，一對七十多歲老兩口的婦唱夫隨，很遠就能聽出來，老太婆是唱的，唱功當然不是那么專業，其實專業不專業的我也聽不出來，我聽時就聽個舒心樂意。他們是相濡以沫的生活伴侶，一半是他們相呼照應的舉止里悟出來的，一半是道聽途說來的。老漢是拉二胡的，聲音是由擴放器二次放大的，聽上去擬揚頓挫特有質感。園子里有很多唱拉的，水平不高的，我不多聽，我以為水平高的，可以聽到他們不唱不拉。這兩位老者的表演就是我喜歡欣賞的精神大餐之一。這里所有唱拉聽的，都是來去自由，只付出感情和功夫，不用拿錢，完全是自娛自樂。今天老太唱了兩段，一是“雙手將兒緊緊抱”，一段是“再表表俺的夫妻情由”，聲情并茂，宛轉悠揚，唱的，拉的，聽的都特別享受。我把這叫做老年精神自助餐，對老年生活特有魅力。

在這里，不管什么樣的場合，你都會感覺到大家的身心是自由的，可以說話，可以深呼吸，可以活動身上的每一個零部件。等到盡興的時候，大家的目的就都達到了。

公園里，四季輪換都沒停過，來往的人每天有多有少。天象的陰晴園缺不由人，自娛自樂可都是大家自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