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自從上次住院后,愈加的不愛運動。腳步越來越沉,速度也越來越慢。繼母隔三岔五的打電話向我告狀,說他不好好吃飯,不好好鍛煉,不好好的說話,罵人,有時候還會拿起拐棍要打她。我就不斷的勸她,腦血栓病人都是這個樣子,哄著來吧,不要和他一樣的,你看平時還不是很心疼你。然后就哄著父親,讓他聽話,嚇唬他說你繼續這樣罵人家,看不管你咋整。我們都要上班,伺候孩子,不能天天陪你。父親這時就會爭辯說,我沒有不聽話,沒有不鍛煉,沒有罵她。我要下樓她不讓,我讓她牽著我走她不牽,我讓她按摩她不按。繼母哭笑不得的和他搶話說,我領著他下樓他不去,牽著他走他不干使勁兒嚷嚷,弄的鄰居都說不走拉倒吧,你爸他就不走,我給他按摩,他喊疼.......一對老小孩。我不去評判他們老兩口孰是孰非,因為我知道一點,繼母是非常渴望老爸好的。
八月十五,我們哥仨全都回去過節。老爸一個勁兒的笑,說終于回來了。我們也知道他非常盼望一大家子在一起熱鬧,他和繼母實在是孤單。可是身不由己,忙起來的時候,一連幾個星期去不上,心里一直都很愧疚。盡量在有時間的時候,騎著單車去,買一些老爸愛吃的食物。老爸的飯量大的驚人,一個人頂三個人,卻不見胖,反而消瘦。有時候我逗老爸說,真羨慕你,怎么吃都不胖。老爸就嘿嘿笑的很開心。這次老爸卻沒吃多少,剛剛拔掉一顆牙,吃東西有些費力。坐在飯桌上還硬說擠,斜著身子不肯好好吃飯,害的繼母幾次為他挪動椅子,最后還是下了桌子,坐在沙發上一個人吃飯。看著他那樣子,我們笑著,心里卻極其的不是滋味,這還哪是我們的那個幽默風趣才華橫溢的老爸!
墨寶園開園已經半個月了,一直想領著老爸去園子里看看。老爸卻堅決不肯,說別上那里丟人去了。我說那怎么是丟人呢,很多像你這樣的老人都在園子里一邊鍛煉,一邊參觀,那里面有很多你熟悉的人的墨寶,非常好。老爸這時說那你幫我買毛筆吧,還有字帖,我要練字。我說好啊,毛筆你家現在就有,練字你先用報紙,我回單位給你取廢報紙,墨水再給你買回來,原本你就寫的好,再練練就能拿到墨寶園刻碑了。老爸連連搖頭,我可不拿到那里去,我就是練練。
一連2天中午繼母都打電話來告狀,說的還很嚇人,說老爸吃不了東西,不行了。我問怎么個不行法啊,是牙疼不吃,還是不能吃東西了?繼母說你爸說拔牙那個地方打麻藥的針眼疼,張不開嘴。我又問:那我哥咋說啊?你哥去長春了,沒在家。那是去醫院還是怎么辦啊?你爸不肯去醫院,找大夫來家吧!我上哪兒去找大夫啊,我也不認識牙科醫生啊!沒辦法給弟弟打電話,弟弟說等下午上班找個大夫去看看。大夫去了之后說不是牙疼,是掛鉤的事,擦點藥酒按摩按摩就好了。放下心,繼續上班。轉天周五,繼母又打電話,很生氣的樣子說:你快來吧,你爸還是吃不了飯,不行了,還不鍛煉,走不了路!急忙換衣服背包打車直奔老爸家。一進屋,老爸正在喝雞蛋羹。詢問了幾句話后,繼母又和老爸爭吵,老爸很氣憤的樣子。我裝作生氣告訴老爸:你要是再不聽話,不好好鍛煉,你真就完了,你要是不愿意活了,就趁早吃藥,別讓我媽跟你糟心!老爸很委屈的說:那你給我整點藥吧,我真不想活了,活夠了!我看著老爸:我?!我才不給你找藥呢,落個謀害親爹的罪名。你要是活夠了,就抓緊鍛煉,自己走著去藥店,自己買藥去!話音沒落,老爸笑的哈哈的,這個有病的老小孩,幾口把雞蛋羹喝完,直喊繼母快給再拿飯。
勸啊,哄啊,嚇唬啊,老爸由最初強站起來,左手畫圈,到一連走了半個來小時,腳步抬的也很不錯,速度也行。我說,你就堅強點,別矯情,給你的孫子孫女外孫女做個榜樣,讓他們在學習的時候好不怕困難。等她們都考上好大學,你該多驕傲啊,她們在前面走,大伙會說,你看,那就是老于頭的孫子孫女外孫女。老爸說,我可不驕傲,到時能給我燒2張紙就行!我說啥兩張三張的,到那時會很多!老爸滿臉笑容說:我就怕到時搶不過你媽啊!我一怔,繼母說你爸說你親媽呢!我這才明白,老爸又想媽媽了。他和媽媽恩愛相守了近20年,媽媽的去世,也改變了老爸后半生的命運,還有我們的。我的心里,又有些酸酸的。至親的長輩里,僅剩下老爸一個人了,我們唯有將心中的思念和孝心都傾注在老爸身上。老爸的后半生很苦,先是與結發妻子分離,然后伺候爺爺奶奶,拉扯我們哥仨,沒有給自己留出時間。等我們長大了,奶奶和爺爺先后去世,本以為會清閑,會享福,卻在爺爺走后的那年中秋節得了腦血栓,直到今天,一半糊涂一半清醒。看著老爸的那些同學風光無限,來去自由,精神百倍的生活,我們也只能長嘆一聲,只能盡所能的關心對老爸盡孝道。
每次去看老爸,老爸都會綻放滿臉笑容,然后吩咐繼母準備好吃的,留我們吃飯。如果不是節假日,我們很少在老爸家吃飯,這時老爸就會很失望。每一次離開老爸家,都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可是又無奈。每一次走,老爸總會反復的叨咕:這就走了啊,這就走了啊!是啊,老爸,你的兒女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還有自己的孩子需要去照顧。我們會常回家看你,和你一起看電視,練毛筆字,好嗎?我親愛的老爸!
我也說兩句 |
![]() 好記實文章,生動而感人,我是流著淚看完的這篇佳作。想當年那英俊蕭灑的團委書記,公社的主要領導,槍險工地的總指揮,都歷歷在目,時之今日,則風光不在,而是一位老人,一位病人,真是沒辦法。我有時也發感慨,怨老天不公……。珍惜吧,認命吧,順其自然吧。 好在還有你們幾位好兒女,我覺得心里還好受些。 順祝老友早日康復,快樂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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