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了是哪個哲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也許我就是那個鳥兒吧,倦怠了遷徙的疲憊,也厭惡了漂泊和流浪,好想尋覓一片屬于自己的凈土,在我的天堂里,振翅高飛,自由翱翔。。。。。。
三年了,時光仿佛度過了一千年,偶爾孤獨的沉思在某個角落,這周圍的一切似乎恍如隔世。親情,第一次感受是在看到我的親生父母之后,而這種溫暖又是那樣短暫,轉瞬即逝,還沒有感受到你們懷抱的體溫,一切又好像夢一樣,消失在我的世界。我記憶里手腳總是冰涼,三娘說了:手腳冰涼的人是沒人疼的苦命人。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和你們在一起嗎,也許命該如此吧,我誰也不埋怨。而我最遺憾的是,我們母子重逢,竟是在您把帶到這個世界的第六年。小時候我總感覺自己的身世撲朔迷離,不敢相信這世上的一切,可是媽媽自從我看到了你,我開始不再迷惑。不怪鄰里都說我像你,真的,我肯定了,我就是你兒子,我們長得是那么像,盡管你也不再年輕了,但是我敢說,沒有你年輕時的美麗,就沒有今日的帥哥——大鶴,我很喜歡您給起的這個名字,我三大爺說了,你喜歡向海的丹頂鶴,它是那樣靈秀、吉祥、灑脫和專一。你希望我長大了也像丹頂鶴那樣,睿智,豪放。最大的隱含意思還是,向海是仙鶴是故鄉,也是媽媽的故鄉。我是大鶴,我長大后就會遷徙來到這個地方,回到鶴媽媽的身邊,和弟弟妹妹一起在這里玩耍。三年了,我每晚都盡量早點睡覺,早點睡著,我知道夢里的爸爸媽媽在等待著我,我們從來不曾分開過。也許現實是痛苦的,但是夢里有你們相伴,真的很幸福。我還能很清晰的看見爸爸劃著小漁船,穩穩當當的飄在向海湖里,媽媽在湖邊洗衣服,弟弟把自己弄的臟兮兮的,坐在地上團泥巴,妹妹睡在荷花塘邊,安靜的連鳥也叫不醒她。。。。。。山高路遠啊,但是阻不斷我們的牽掛,夢里的媽媽啊,就要來看我了。接到電報后,我每天都去車站,看看是那輛車捎來了我的媽媽,也讓媽媽一下車就能就能看到我。
媽媽終于要到了。永遠記得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一九九一年五月十六日。這天,三娘和我一早就去車站接她。坐在車站外的臺階上,我反復的看著樓頂的大鐘,一分一秒,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那里,不動一刻。估計車又要晚點了。我努力的抑制著內心的激動,我刻意去想象著看見媽媽的那一刻,我有多沉著。要媽媽看看我真的長大了,大鶴今年九歲了,但是老師說:“大鶴九歲,卻長了一顆大小伙子的心臟,大鶴雖是班級里最小的,但是成績也是最好的。”真的媽媽,大鶴長大了,也比以前更懂事了,我上學后,每天就盡早起來自己做飯,我每天認真聽課,從不和小伙伴打架,我喜歡幫助同伴同學,在學習之余,我更喜歡看看課外書,那里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世界。我沒有降過級,成績也始終是班級里最好的,我學會寫信了,盡管寫的也不好,但是我知道爸爸媽媽你們能看懂。郵局太遠了,我也找不到,好像三大爺也不喜歡我聯系你們,我知道,只要你們心里也有我也就足夠了。我長高了,我開始努力去適應這個社會,我也不再自閉,開始以自信去面對這個世界。唯一沒有變的是那雙大大的眼睛,就像向海湖那一泓清水,清澈透亮,不含一絲雜塵。我知道,我是可以的。我只希望自己快點長大,等我可以自己闖世界了,就去找你們。想到這里,我的淚水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自覺的就流了下來。看著身邊的三娘,唉,這更是個可憐的女人啊,她閉著雙眼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恬靜,籬落疏疏的頭發,面目上數十年積累下的皺紋,已經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風華。她就像一尊雕像,屹立千年,卻滿面宿怨。也是懷揣著對幸福的憧憬,一路渴望,把她帶到了這樣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這或許也是時代的悲哀吧。三娘當年是哈爾濱一個國營大型商場的會計,年輕漂亮,還有很好的干部家庭背景,風華正茂,如果沒有三大爺的出現,或許她的人生也不一定就這么苦澀。三大爺天生就不喜歡干農活,是當年村里有名的二流子。老大年齡了,還是沒有女人愿意嫁給他,哪個生產隊也不愿意要他,爺爺沒有辦法了,只好拿出家中僅有的錢,讓他自謀生路去了。也許這也成全他了吧,他來到天津開始往東北各地倒騰化工產品,在那個百廢待興的年代,這或許也應該算是敢吃螃蟹的人了。那時候關外搞建設,也急需化工原料,就這樣,按當時的話就是投機倒把,在那個信息還相當閉塞的年代,他漸漸有了錢,開始在東北各地有買賣,美麗浪漫的哈爾濱,雖深居塞外,但是傳奇中的異域風情,自然也吸引了這個小伙子,在一次朋友聚會的場合,三娘邂逅了那時也算年輕還帥氣的三大爺,倆個人一見鐘情,在松花江上的太陽島上海誓山盟。就像所有的愛情故事那樣,三娘丟棄了工作,背叛了家人,和這個私定終身的男人一起來到了男人給她制造的天堂里,可是現實畢竟太殘酷,開放之初的中國,城鄉差距是那樣大,就像陶淵明的 筆下的東籬桃園,如果是旅游,那應該很愜意,如果長久生活在哪里,也未嘗不是一種折磨吧。來到河北,確切說是河北農村,那個有著千年傳統積淀的農村,樸實和陳規同在,祖傳下來的四合院,就像一座漆黑的小監獄,深深的暗淡了這個城里的心,她開始不滿家里的陳規舊俗,開始討厭這里的一切,他們開始不斷的吵架,在我的記憶里,這似乎就是家常便飯,絲毫感覺不到家庭的溫暖。還是那個時代的無奈吧。就這樣,十多年了,他們沒有生育,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也就順理成章成了這個悲劇里的另一個主角。在他們不斷的爭吵中,我過早的懂事了,開始自己照顧自己。我三歲的時候,三大爺很少回家了,聽鄰里大媽說好像是外面有家了,不要我們了吧,每次回來也是給我們娘倆扔點錢,然后我自己躲在那屋,任由吵罵聲響起,我家的被子枕頭滿院子飛,我從來就沒有去勸過架,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終于有一天我看見三娘一個人在院子里的井臺邊,一個人梳理著頭發,穿著當年從哈爾濱帶來的衣服,一個人有說有笑,忽然又大喊大叫,我知道,她有自己的境界了。。。。。。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里,更不知道這幸福是什么東西。病好點的時候,她還知道做點飯給我,如果犯病了,我還得去小賣店買吃的給她,她會趕我滾,或者抱住我淚流滿面,說要帶我回東北。起初我也嚇得臉色發白,眼睛也直勾勾的看著她。就這樣,我倆相依為命,這就是我的家,我的娘啊,盡管我不是很愛她,但是我確確實實是人家經管大的。我從沒有帶同學來家里,我也是早早的放了學就回家,我做飯,我洗衣服,我還要照顧這個整日里混混沌沌的瘋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我今年九歲了。媽媽,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們嗎?。。。。。。。
車終于來了,但是沒有看見媽媽下車,我火急火燎的跑上車去,看見因為長途奔波和暈車已經奄奄一息的媽媽,我盡量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媽媽沒事,我來扶你下車。”媽媽聽到我的呼喚,努力的睜開雙眼,我扶著媽媽回了家。經過幾日的調養,媽媽漸漸的恢復了體力,每天上學放學有媽媽在,我真的好高興。三大爺也回來了,看著眼前的光景,和媽媽商量著,家里現在的狀況,三娘已經沒有辦法照顧我,他有常年在外,
也沒有辦法照顧,還許諾我,等我放假了,還可以和媽媽回向海度假,如果自己愿意,就在向海讀完小學再回來。我心里有了希望,靜靜的等待著暑假的到來。每晚我都挨著媽媽睡,還讓媽媽只睡我的屋子里,和媽媽講我所經過的一切。媽媽也夸我干凈,勤快,把房間收拾的利利索索。真的長大了。在期盼中等待,在等待中期盼,夢里,我的心早已隨媽媽遠行,那向海湖上的仙鶴,幸福的在無邊無際的天空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