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報道,某生態恢復型林場正在打造智慧林場,為每棵樹建檔案,樹種、樹高、位置、生長狀況等都有詳細數據,意在全面摸清林場數億棵樹木底數,以便進行精細化、智能化管理。這可以理解為對樹木一對一的管理,前提是主觀上有一個目的性標準,納入管理的樹木只能長這樣,不能長那樣,隱含著整體劃一,否則就是問題,就要進行達標管理。
其實,許多林場都多目標共存,既是生產經營單位,也是生態保護單位。有自然保護區、森林公園等多種保護地命名,或是通過人工造林恢復退化生態成為某一地區重要生態屏障的林場,其生態保護功能要更突出一些。林場的森林也有天然林、次生林、人工林之別,不同森林群落有不同的價值目標,禁止采伐的天然林、生態公益林和保護地森林,主要承擔生態保護任務,商品林主要實現經濟目的。目的不同,管理策略也有很大區別。
商品林,著眼于培育大徑材和市場適銷對路的樹種,提高木材產出率和經濟效益,有撫育采伐、林分改造等經營管理活動,打造智慧林場對商品林木進行一對一的管理,也許是必要的,無可厚非。但如果對保護區域的林木,也進行同類人為目的性管理,不說巨大的工作量陡升保護成本,更有悖于生態系統多樣性、穩定性演化發展目標,則完全不可取。
林場的標志是樹木多,但作為一個地理區域,只能說主體是森林生態系統,還包括很多復雜自然要素,如不同的地形、植被種類、生態系統等,可以說是自然綜合體,生物多樣性豐富、生態服務功能顯著,保護價值很大。我國自然保護區過半數是森林生態,國家禁止和限制開發區也多在森林地帶,決定了林場對商品林和生態保護林要區別對待、區別管理。
天然林是森林生態系統的極品,其頂級群落代表著更高自然價值,如廣東鼎湖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常以有400年演替歷史的南亞熱帶常綠闊葉林生態系統作為價值標志。一片天然林,林相有上、中、下不同層次,不同群落林木有茂密的稀疏的,個體高大的矮小的,風倒的蟲蛀的,老朽的新生的,還有旺盛生長的草本植物等,加上間或分布的草地、灌叢、裸地、河流、沼澤等,生態系統復雜多樣,棲息地類型和生物種類繁多,充滿活力和高穩定性。
但人為目的性森林經營管理,樹種有選擇,拔擢這個,祛除那個,特別關注某些要素的投入和長成,就達不到這樣的境界。位于西藏察隅的中國第一高樹,如果不是長在長期無人知曉的自然環境,而是在人工管理、智慧林場條件下,不說別的,那50多種高等植物就不可能攀緣、附生、寄生,這棵云南黃果冷杉就無緣最高樹的同時,本身也成為別有一番景致和價值的自然生態系統。因為人們可能認為這些植物會影響樹的加快長高,而予以清除。
林場一般面積都很大,地形地貌、水分條件、土質營養不同,不同群落林木長勢、長相也肯定不同,甚至位于陰坡陽坡、迎風背風的樹木,都有很大的差別,人工營造林因為適應性問題,更有長成的也有長不起來的,如小老頭樹,管理上很難用一個標準衡量。就是經營商品林,即是付出生態系統、物種由多樣性變單一性、自然林變人工林的代價,人會對林木怎么長施加一定影響,但也不會完全按照人的意圖整體劃一,否則就不會有低產林分。
鑒此,發展智慧林場,對林木進行精細化管理,應該只限于商品林為好,而不要及于天然林、生態公益林和屏障性退化生態恢復林。不同于商品林的經濟性狀追求,這些森林發揮生物多樣性保護和生態系統服務功能,森林生態演化發展要向天然林學習,給草木以充分的自然生長和不同外形內質自由表達權,每棵樹每株草怎么長、長啥樣,自己的前途命運讓它們自己掌握,實現真正的自然天成。如此,相信一定是會有更適合當地自然環境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和生態服務高效產出,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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